抬手拨开树丛,双目被突如其来的光亮刺痛,一束束月华自密林顶端投下,投到眼前这片巨大的湖泊之中。湖水泛着粼粼波光,一群白鹤于湖面盘旋,雪白的羽毛沐浴在月色之中,仿若雪原中的冰晶,似星辰般剔透。
神思恍惚如她竟有些分不清这究竟是现实还是虚妄,直到远处传来夜萝的呼唤,“阿姊当心身后!”破风之声却已袭来,断月后知后觉地闪身去避,身侧那人剑锋一偏,还是割裂了断月胳膊处的血肉,几滴鲜红落在林间的落叶上,渗入泥土中,汇入眼前的那汪池水里。
鹤群仍在池面翩跹,夜萝已然赶来,掰碎了如英手中的长剑,反手刺去,如英于空中腾挪一避,紧随而至的便是纷纷而来的石雨,夜萝躲闪不及,生生挨了几下,尖锐的碎石嵌入肉中,却又被夜萝生生拔下,愤怒如她反手将石子甩向来处,沉依与衣轻尘便至灌木丛中飞身遁逃,躲至如英身后,几人配合得极为巧妙,应是在事先练过数遍。
沉依见攻势生效,欢喜地双掌一拍,与衣轻尘道,“公子的安排果真有用!”
夜萝当即将目光锁上衣轻尘,不顾一切地朝他冲去,任凭如英与沉依如何阻拦都阻止不住,夜萝亦不去管身上究竟破了多少伤口,她只晓得衣白雪留着终究是个祸患,必须尽早除去。
当右手扼上衣轻尘的喉咙时,当即加重手指的气力,衣轻尘痛苦地张嘴呼吸,手脚并用地捶打着夜萝的身体,却根本无法撼动。
夜萝得意地笑着,继续加重手里的力气,欣赏着衣轻尘逐渐绝望的表情。可不消片刻,这抹绝望中,竟是凭生多出了一抹得逞的笑意,“怎样?疼么?”
他成功地将化尸粉抹到了夜萝背上。
滋滋声从夜萝背部传来,这化石粉具有极强的腐蚀性,转瞬变能将一具尸体融为骨水,饶是她夜萝再如何皮糙肉厚,挨了刀锋般石块,又在石块伤口的基础上抹了这化尸粉,纵使是一堵城墙,它也该裂出个洞来了!
衣轻尘将
头歪了歪,视线与如英对上,如英接到衣轻尘的命令,于夜萝身后摆开架势,直将长剑朝夜萝心窝刺去。
这一剑未有扑空,就像扎在一块豆腐上,很快便刺穿了。
夜萝愣愣地盯着心窝里的长剑,难以置信地望向衣轻尘,后者仍在自己的手心中挣扎,明明这般柔弱,却仿佛能将一切都算计进去,这样的人,当真是让她觉得恶心,所以哪怕身负重伤,亦要捏死手中的蝼蚁。
断月捂着伤口站起,她从袖中放出一只蛾子的母虫,不多时,越来越多的蛾子便从树林的四面八方聚集过来,沉依见势不妙,当即抬起手臂,对着身后喊道,“就是现在!”霎时间,湖泊四周纷纷燃起了篝火,蛾子便似失去了指引一般,不受控制地朝着火焰撞去,焦糊味四起,残缺的羽翅随着烟雾飘散在空气中,似枯叶般落在了湖面上,打着旋儿,点出一圈涟漪。
湖那头,沉生提剑而来,断月看在眼中,只觉得有些好笑,又莫名苦楚,“你终是舍得出来了。”湖面并不宽阔,这个距离,刚好够对方将脸上的神情看清,沉生已很久未再见过断月这般直勾勾地目光,一时难以心平,犹豫不决起来。
沉依一边进攻夜萝试图救下衣轻尘,一边怒其不争地瞪着沉生,“我等在此地埋伏了这般久,公子牺牲了这般多,你难道还要为了这点儿女私情将之前的所有努力都毁于一旦吗?”
衣轻尘虽也在努力掰开夜萝的手指,但后者毕竟是个怪物,哪怕眼下受了伤,那也是绝世高手般的身手,不是自己区区一介贼人便能够应付的。
沉依在催促沉生,夜萝亦在催促断月,而被催促的二人却皆未直接动手,直看得旁人心中焦躁,夜萝气得怒骂了句脏话,欲意直接解决衣轻尘,再去代替断月出手。不料下一秒,衣轻尘竟又在她分神之际,将化尸粉抹在了她的手臂上。
寒芒掠过眼前,夜萝只觉得手臂一痛,身子便直直向后退去,她的手竟是被人生生给切断了。
匆匆赶来的慕容千一脸关切地将衣轻尘扶起,细细检查后者周身的伤处,越看面色越是难看,最后只能用愤怒二字形容。他恨自己来的太迟,在林中耽误了太多时辰,若非看见这边突然亮起的火光,听见这处的打斗声,他恐不知还要在林中迷失多久。
不过好在他及时赶到了,救下了雪哥哥。
可他,还是让雪哥哥受伤了。
慕容千缓缓起身,转头看向夜萝,剑尖直指后者门面,“我要你死”
夜萝也只歪了歪脑袋,看着自己掉在地上的断臂,面无表情道,“求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