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就第一名。”虽然是事实，但是这么说出来他还是觉得有点做作的意思。
大爷一听激动了，一拍大腿：“嗬，你这孩子真争气，不像我家展小子，从小到大考试就没跑出倒数过！”
胥路朝嘴角抽了抽，如果没猜错，大爷嘴里考试倒数的“展小子”，正是如今年过而立、市内无人敢惹的黑道大佬展江。
孩子无论长到多大、混的多牛逼，在长辈心里，果然永远都是孩子。
“还有这小虞，模样也这么好，比你大三岁就不上学了，可也别学他！”没等他乐完，展大爷又指指虞靥，继续补刀。
这下轮到虞靥尴尬，他笑了笑，完全没了那天晚上收拾人时的冷峻狠戾，在他展叔面前倒也很有小辈的样子，哭笑不得的说：“叔，您问着他呢，怎么又扯到我身上了。”
还有一丝郁闷委屈憋着没说，他上学的时候成绩也好着呢，也都是拿第一来着，只是后来没办法再念下去了而已……
“行行，不说你。”展大爷知道这人脸皮薄，说不得，于是又转过头来对胥路朝说：“这么好的孩子，你以后就别叫我大爷了，我活这么大岁数还没个孙子，你就拿我当亲爷爷行吗，叫我展爷爷。”
这展大爷还不知道，自己是高攀了多少，竟敢让人家这么矜贵的少爷给自己当孙子，人家正经的本家外家爷爷姥爷，一个老司令一个副国级退休老干部，现在可好，成了和他一个辈儿的了，都有这同一个孙子喊爷爷，那边要知道了可不得气的吐血。
胥路朝小孩儿心性，并不在乎这些，他既然离开家，就是连带着抛开了那层身份，如今他就是个普通学生，难得有这个缘分，老人愿意实心实意的对他，于是他就答应着，喊了句：“展爷爷。”
展大爷听了眉开眼笑，连连说好，白得了个这么好的大孙子，真是够乐呵好几天的。
胥路朝也跟着笑，却无意中看见虞靥在一边笑的别有意味，触及他目光，那人竟然略显亲昵的对他无声说了句什么。
那口型，分明是在叫他“大侄子”。
他一看就反应过来了，虞靥喊展大爷叔，他如今又喊爷爷，论辈分，他可不就应该叫虞靥一声叔。
白白倒是被这人占了便宜去，胥路朝心下忿忿。
在屋里聊了半响，展大爷看了一眼钟表，忽然又“哎呦”一声，把胥路朝和虞靥吓了一跳。
“怎么了？”虞靥问。
“我那八哥儿这两天不是让老李帮忙给养着嘛，刚才打电话说是吃了饭给我送来，这都几点了，怎么还不来？”毕竟鸟孙子养了好几年了，很有感情，大爷着紧的很。
胥路朝和虞靥都看出来，月余不见，老人这是想宝贝鸟了，都答应着去给他问问，没想到俩人刚站起来要往外走，那李大爷就提溜着鸟笼子来了。
“嗨，正说着呢，你终于来了。”展大爷连忙接过来，一掀笼布，黑八哥儿被喂的羽毛发亮，胖了一圈儿，顿时高兴了，谢过了老李，说过两天找他一块儿遛鸟。
“爷爷，爷爷。”八哥儿倒是会讨巧，看见展大爷就喊爷爷，看得出来平时驯养的很好。
“哎！”展大爷应着，但不敢带上“孙子”俩字，怕它学舌，那不无法无天了。
胥路朝在展大爷家待到接近傍晚，前期唠嗑，后期逗鸟，大爷最后硬要留他吃饭，本就是不太容易和人亲近的性子，逗留了一下午已经是很大突破，他实在不好意思再叨扰了，于是推辞要走。
“您家里又没有什么做饭材料，还是吃我给您带的营养餐吧，就别留他了。”虞靥也劝道。
展大爷想想说的也是，这才放了他走，临走还嘱咐他常来玩儿。
胥路朝连连应着，对自己亲爷爷都没这么费心尽力。
虞靥送他出来，胥路朝原本以为他还要在这儿待一会儿，却见他一边出来一边穿上了之前放在大爷家的大衣，也是要准备走的模样。
“你要走了啊？”过了这么一个下午，他和虞靥已经熟了很多，这些话很自然就出了口。
谁知虞靥却从大衣口袋里拿了一个信封递到他手里，眨了眨眼：“这么大的人情，可不能只是嘴上说说，这是谢礼。”
那信封放在手里厚厚的，胥路朝猜出是什么来，又塞回去，摆手：“我不能要，本来是件彰显美德的好事儿，这一收了钱，我就觉得心不安了，你也不能让我心里过不去吧…”
这话说的很机灵，让人再劝他的余地都没有了，虞靥笑笑，只好把钱收回去，说：“看不出来，你还真品学兼优，可谢礼不收，我没法向展哥交代…这样吧，请你吃饭行么？”
“可以。”他挺乐意，从小山珍海味，自从来了这里他还没吃过什么特别好吃的，虞靥这种本地人，又看起来不缺钱，肯定知道哪儿的菜好吃。
跟着虞靥出去小区，一辆轿车停在门口，驾驶座上有人，看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等在外面了，虞靥跟司机打了个招呼，和他一起拉开车门坐进后座。
“去长城酒店吧。”坐在车上，虞靥对司机说。
这长城酒店胥路朝知道，基本上是市内规格最高的酒店了，看来虞靥这是要把没给出去的钱都变着法儿塞进他肚子里啊。
虞靥说完目的地后，兜里的手机响了，于是往后他就一直拿着手机，修长手指灵活的点触着屏幕，不知道跟谁发着信息。
会不会是那天的那个人…
胥路朝偷偷想，原谅他曾经看见那么劲爆的一面，之后他对于这人就总是忍不住想歪。
酒店离他住的小区挺远的，又是晚高峰，路上有点堵，这会儿虞靥终于发完短信，他们也才走了一半的路程，他又点开了几条新闻浏览，注意到旁边胥路朝一直挺安静的，也不是个惯常冷落人的，于是边看屏幕边问了胥路朝一句：“你不是本地人吧？”
“嗯，我是北京人。”胥路朝没想到他会问自己这个，看来自己北京口音收敛的还不太够。
其实他京腔已经掩饰的很好，虞靥不是因为听出了什么口音，而是从第一次见胥路朝，他就觉得他绝对不属于这里，这人明明是那种自己小时候参加那些名流宴会才会遇到的孩子，没想到一问，竟然是北京来的，倒也应了他的猜测。
“从北京来这儿…和父母一起？”难得听说有人像自己一样从大城市搬到小城市，虞靥没忍住又问了一句。
然而胥路朝的回答却让他惊讶。
“不是，我一个人来的。”胥路朝笑笑。
胥路朝自己也知道，这样的回答听起来太奇怪了，一个还有一年就要高考的学生竟然独自一人从繁华的大城市搬到这里，放弃了首都考生的优惠权利，跑来这种高考大省硬拼分数，简直不是脑子有毛病就是脑子有毛病。
他怕虞靥再问下去，不用别的，一个“为什么”就足够让他无措，以前其实也有人问过，所以不是没有合适的理由，只是编造的再怎么天衣无缝，在这极聪明敏锐的人面前，他都觉得都拙劣。
可虞靥终究不是那种爱打听别人私事的人，他已经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又很懂得一些话题应该点到为止，于是没有再问下去，只是眉毛轻挑说：“没想到你还挺有想法的。”
这大美人真是个妙人，胥路朝亲身体会了一把虞靥的贴心，见识了什么是八面玲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