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景熙愣了愣，实在哭笑不得，“母亲方才说了不勉强，这又是在安排我同六皇子相亲么？”</p>

他问罢，只听母亲讪讪嘀咕了一句，“早定下，早放心哪。”</p>

“娘，有何不放心？”</p>

孙氏想起那位日渐长成的六殿下，满眼惆怅，“这六儿呀……”</p>

“怎了？”</p>

她扶额慨叹，“娘只担心，不抓紧些，再过两年，京中待嫁的女儿怕不是要抢破头。”</p>

裴景熙听了母亲的话却下意识皱起眉头，“他哪有这般好。”</p>

孙氏听孩儿话里有话，面带促狭，忙不迭追问道，“我儿觉得他十分不好？”</p>

裴景熙想起山崖下那句叫他耿耿于怀的“两不相欠，两不相干”，不假思索道，“十分小气，十分记仇，十分骄傲，十分不讨人喜欢。”</p>

孙氏微微一怔，忽然噗嗤一笑，比起孩儿的十分不满，她心中却是十二分的欣慰与喜欢，忍不住又问了一句，“请来家里吃个饭么？”</p>

裴景熙服气地叹了又叹，“母亲，你且饶了我吧。”</p>

比起吃饭，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这半月间，朝中波诡云谲，暗潮涌动。</p>

三月初五，一封朝奏指太子舍人纵容亲旧杀人越货，为恶乡里，国君盛怒，当廷斥责东宫御下不严。</p>

三月初六，有士子投状京兆府，指元平十二年主考官营私舞弊，擅改取士名录，朝野震惊。</p>

三月初七，太子宾客当街纵马伤人，君王着大理寺亲审。</p>

三月初八，毓秀宫明妃无端杖毙宫人，今上大怒，责其滥用私刑，刻薄寡恩。</p>

三月初九，君王得密报，称太子勾连外臣，收买人心，图谋不轨，私赠良田宅邸，金玉珍宝，不计其数。</p>

三月初十，定国公携嫡孙及僚属入朝，皇帝率文武百官登城相迎。</p>

他正出神间，父亲身旁的亲随万安突然快步走上前来，附耳对他说了一句话。</p>

他听来大惊，“废了！这么快？”</p>

“宫里刚刚传来的消息，老爷请公子速去书房。”</p>

孙氏见两人神情一个比一个严峻紧迫，知晓怕是朝中又生事端，她忙道，“既然你父亲找你有事商议，你就快些去吧。”</p>

“娘，那孩儿先过去了。”</p>

裴正寰见三儿入内，忧心忡忡的脸上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三郎，此事是不是你的手笔？”</p>

他坦然相告，“父亲高看孩儿了，并非。”</p>

“那是何人？”</p>

他抬手掸落衣襟上的花瓣，“父亲……应当能猜到。”</p>

裴老爷正是猜到才生气，原以为六皇子愚拙莽撞，什么时候对付都来得及，可万没想到，这小子才真正是个动若雷霆的狠角色，皇帝的心思，太子的心思，甚至老国公的心思都摸得一清二楚，拿捏得恰到好处。</p>

皇帝对封氏不满，太子又想拉拢封氏，父子二人立场不一，君王必定对太子生疑，一旦君臣生了嫌隙，任何一件事都可以成为废太子的理由。</p>

他在相位上坐了几十年，似这般寒毛倒竖，惴惴难安，还是头一回。若此子登上君位，凭这等骇人的心术，满朝文武还不任由他拿捏使役？到时恐怕他这把老骨头，也要服服帖帖跪在他脚下，战战兢兢，俯首称臣！</p>

不行，决计不行！</p>

对，还有夫人，他定要与夫人同心协力，绝不能叫三儿同那臭小子搅和到一处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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